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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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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ri: 王与巫师 #1
Märgi loetu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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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默克慢慢地沿着森林小径徒步走下来,蜿蜒蛇行穿越白森林,同时回想他的一生。这四十年来过得很艰难,他以前从没花时间越野穿过林间,或欣赏身边美景。他低头看着白色树叶在脚下咖啦作响,伴随着长手杖轻敲柔软的森林大地的声音。他边走边抬头欣赏伊索树林的美:雪白闪亮的树叶和红澄澄的树枝在晨曦中闪闪发光。叶子片片掉落,如雪花般洒落在他身上。有生以来,他第一次真正感到和平。

默克的身高与体型中等,黑发,有一张永远不刮的脸,宽颚,凸出的颧骨,还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和黑眼圈,这些使他总是看起来好几天没睡。他也一向感觉如此。除了现在。现在,他终于感到充分休息。在位于艾斯卡隆西北角的厄尔这地方,冬天不下雪。温和的海风一阵阵地从大海(往西只要一天的马程)吹向内陆,带来比较温暖的气候,让各色各样的树木得以在此茂盛地生长。这也让默克只需要披件斗篷就可以短暂出游,不需要抵挡刺骨的寒风(在艾斯卡隆大部分其他地区他们都必须如此)。他还正在适应披着斗篷而不是盔甲,挥着长手杖而不是刀剑,或者是以长手杖轻敲着叶子而不是以短剑刺穿敌人。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全新的。他还在试着体会变成一个他向往的新的人是甚么感觉。一切都很平和,但是却很不自然。他好像在装扮成为一个与他完全不同的人。

默克既不是旅行者,也非僧侣,更不是和平的人。在骨子里,他还是一个战士。他不是一般的战士,他依照自己的规则而战且从没输过。他也不介意把战场从竞技场带到他常去的酒馆的后巷。有些人称他雇佣兵、刺客、被雇用的剑。他有很多种称号,有些甚至更不好听,但默克不在乎标签,也不管別人怎么想。他只在意他是顶尖的战士。

默克为了配合他的角色,曾经随兴地换过许多名字。他不喜欢他父亲给他的名字,其实他根本不喜欢他父亲,他也不打算用一个別人硬冠的名字度过一生。默克是他最常用的一个,而且他目前也还喜欢。他不在意別人怎么叫他.他只在乎两件事:为他的短剑的刀尖寻找完美的入口,以及他的雇主会付给他很多新铸造的金币。

默克在小小年纪时就发现了他的天赋,他在他的领域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好。他的兄弟们像他的父亲和他那些著名的祖先一样,都是骄傲和高贵的骑士。他们都穿戴着最好的盔甲,挥舞着最上等的武器,在骏马上昂首阔步,在赢得比赛后挥舞着他们的锦旗和华丽的头发,同时让女人们洒花在他们脚边。他们无法为自己感到更骄傲。

然而,默克厌恶那些炫耀浮夸和镁光灯。那些骑士杀人的手法十分笨拙,异常地没有效率,默克完全不尊敬他们。他也并不需要被认同、勋章、锦旗、或骑士们所渴望的教会高级圣职人员的徽章。那些东西是给缺乏真本事的人的。在他看来,最重要的本事在于如何快速、安静、而且有效率地杀人。別的事情都不值一谈。

当他小的时候,他的朋友们曾经碰到麻烦却因为太小无法保护自己。当时默克已经以超凡的剑术扬名在外,他们来找默克。他收下他们的钱去保护他们。由于默克多走了额外的那一步,那群恶霸再也没回来找过他们。关于他的实力的消息散布得很快,随着他收的钱越来越多,默克的杀人能力也越来越强。

默克原本可以成为一个骑士,像他哥哥一样赫赫有名的战士。但他宁愿选择在暗处工作。他只对杀人、杀人的手法、杀人的效率有兴趣。他早已发现,骑士们虽然有华美的武器和厚重的铠甲,然而他们杀人的速度或效率比起像他这样只有件皮衣和一把锋利短剑的独行侠,连一半都不如。

他边走边以长手杖戳著树叶,他回想起有天晚上,他与哥哥们在一个酒馆遭遇敌方的骑士而拔刀相向,对方人多而且团团包围他的哥哥们。当花俏的骑士们还僵持在原地时,默克没有半分犹豫。他手持短剑,飞奔过整个小巷,在对方还没机会拔剑前就划开了他们的喉咙。

他哥哥们应该感谢他救了他们,相反地,他们都对默克敬而远之。他们害怕他,也瞧不起他。这就是他所收到的感谢,而这种背叛对默克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痛。这加深了他与哥哥们、贵族阶级、骑士精神之间的裂痕。这一切在他眼里都是装出来的,给他们自己看的。他们可以穿着闪亮的铠甲藐视他、离开他,但如果不是他和他的短剑,他们每一个人早已死在那条暗巷中。

默克一边步行前进,一边叹著气,想把过去放掉。他回想起来,他从来不明白他的身手是怎么来的。或许是因为他身手灵活敏捷,也可能是因为他的手与手腕动作迅速,或者是他有寻找人身上致命点的特別天赋,但也许是因为他总不犹豫多走额外的那一步:刺下別人都害怕刺下的最后一刀,也或者是他可以临场反应,用手边的任何工具杀人:鹅毛笔,锤子,或一块旧木头。他比別人更狡猾,更能随机应变,而且身手矫捷。这是一个完美的致命组合。

从小到大,那些骄傲的骑士们总与他保持距离,甚至悄悄讥笑他(没人敢当面笑他)。但现在,随着他们年龄大了,随着他们的势力没落而他则名扬各地,他成为被国王们招募的人,反而是他们都已经被人遗忘。因为他的哥哥们并不了解,骑士精神并不能使国王成为国王。反而是丑陋和残忍的暴力、恐惧、一次一个地铲除异己,以及可怖、无人愿意做的杀戮使国王成为国王。当国王们要找人执行他们做为一国之君的真正工作时,他就是他们找寻的对象。

默克每用长手杖戳一下,就想起一个他的牺牲者。他曾经杀死国王最主要的几个仇敌,但不是用毒药。如果要用毒药,他们会找来微不足道的小刺客,药剂师,或美丽诱人的女子。如果他们要杀死他们最主要的仇敌,他们会要趁机传递某种讯息,这时候就需要默克。死法必须残暴、血腥、令人毛骨悚然、和公开:一只短剑插在眼里,一具被拋弃在广场上的尸体,一具悬在窗沿的死尸。一切都是给所有还可以见到下个日出的人看的,让他们猜想还有谁胆敢反对国王。

当老国王塔尔尼开城投降、将王国献给给潘德夏时,默克觉得全身洩了气,第一次感到生命失去了方向。没有一个国王去效忠,他好似无舵之舟迷失飘荡。某种在他体内酝酿已久的东西开始浮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但是他开始思考人生。他的一生都沉迷於死亡、杀戮、与夺命。他的人生已经变得很简单,太过简单。可是现在,他体内的某种东西正在改变,他好似几乎感觉不到脚下结实的大地。他在杀人的经验中早已知道生命非常脆弱,很容易就被夺走。然而,他现在开始思考拯救生命。生命如此脆弱,那拯救生命不是比夺去生命更加困难吗?

尽管他不愿意,他开始思索:他一直以来从別人身上剥离的东西到底是甚么?

默克不明白他为何会开始这一切反思,但这使他深深地不安。某种东西已经从他体内浮现出来,ㄧ种非常强烈的反胃恶心,他已经开始对杀人感到腻烦。他曾经非常享受杀人的乐趣;现在他对此事却有同样强烈的反感。他很希望能够找出是哪一件事启发了这一切。或许是由于杀了某一个人,或许。但并没有单一的原因。这些想法无缘无故地缠上了他。这尤其令他困扰不已。

有別於其他的雇佣兵,他起初只接受有正当理由的案子。是在过了很多年后,当他在这个行业中已经变得出类拔萃,酬金变得太高,金主的身分变得太重要,他才松弛了他的立场,接受酬劳杀那些并不一定有错、甚至完全没有错的人。然而这件事情始终困扰著他。

默克产生了同样强烈的热诚去弥补以前做过的事,想要借此证明他可以改变。他想要抹灭他的过去,收回他曾经做过的事,好好悔改。他已郑重地对自己发誓:他再也不杀人,也再也不对任何人举起手指,成天只向主祈祷乞求祂原谅,把自己奉献出来帮助他人以成为更好的人。就是这个宣誓使他带着长手杖走上这条林中小径。

默克看着森林步道在眼前向上爬接着又往下潜,和白色叶片一起发亮,接着他再次望向地平线,寻找厄尔之塔。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但他知道这条道路终究会带他到目的地。他已期待这趟朝圣之旅数月。打从孩童时期开始,他就对看守者的传说着迷。相传,他们是僧侣和骑士的秘密修会中,一种半人半兽的某种生物。他们的任务是住在两个塔中–西北方的厄尔之塔和东南方的寇斯之塔,负责看守这个王国最宝贵的圣物:烈焰之剑。传说中是烈焰之剑使火炎之墙保持活跃。没有人确定它到底在哪座塔中,真正的所在地被藏得很好,只有最老的看守者知道。如果烈焰之剑被移动或偷走,火炎之墙就会永远消失,而艾斯卡隆可轻易被攻击。

人们说,看守塔是一件高贵,神圣且光荣的任务–如果看守者愿意接受你的话。默克从小就梦想着成为看守者,晚上睡觉前总幻想着加入他们的队伍会是甚么样子。他想把自己沉净在孤独,服务他人,和反思当中,而他知道加入看守者是最好的方法。默克觉得他準备好了。他已把链甲丟弃换上皮衣,长剑换成长手杖。此外,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在没杀人或伤害生灵的情况下度过了足足一个月。他开始感觉好起来。

默克边在小丘上爬边向前带着希望瞧着,他已经爬了许多天,或许厄尔之塔会这个山顶后面的地平线出现。但现在甚么都没有,只有放眼无际的树。不过他清楚他已经快到了-已经走了那么多天,那座塔肯定不远了。

默克继续从小丘往下走,树林逐渐增厚,直到走到底时,有一棵巨大的树倒在路上挡住了接下来的路程。他停下来欣赏著树的大小,也思索著如何通过。

「我想那样够远了。」一个恶意的声音说。

默克马上听出声音中的恶意,他擅於听出这种意图,而他看也不用看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甚么事。他身边的树叶一阵骚动,然后从森林里冒出了几张脸:杀手,一个比一个看起来急切。这些脸属于那种没有原因杀人的人,他们是常见的盗贼和杀手,只欺负弱小和随意杀人。在默克眼里,他们是下等中的最下等。

默克看着他被包围,他清楚他走入了一个陷阱。他快速不让他们知道的扫了一眼,直觉告诉他一共有八个人。他们都手持短剑,穿着破布,脏著脸手、指甲,未修面,通通都一副急切的样子显示著他们挨饿多日,而且他们感到无聊、想找刺激。

默克看着强盗头走近,全身开始紧绷,但并非因为害怕。默克可以眼睛眨也不眨把他杀了-应该说把他们通通都杀了,如果他想要的话。他僵硬是因为他有可能被迫使用暴力。他决心要不惜代价守住他发过的誓言。

「看看,我们抓到甚么?」其中一个问道,走过来在默克身边绕着。

「看起来像个僧侣,」另一个说,口气中带着取笑,「可是这双靴子不搭。」

「搞不好他是个自以为是士兵的僧侣。」有个笑着说。

他们大笑起来,其中一个一脸蠢样、缺颗牙、四十来岁的男人带着口臭倾向默克,然后戳他的肩膀。以前的默克在有任何人靠近他一半距离时,早已把他做掉。

但新的默克决心成为更好的人,就算暴力诱惑著他,他也打算超越暴力。他闭上双眼,深呼一口气,试图保持冷静。

不要选择暴力,他一再告诉自己。

「这僧侣在干甚么?」其中一人问道,「祷告?」

他们又哄堂大笑。

「小子!你的神现在不会救你的。」另一个人喊道。

默克张开双眼瞪着那个蠢蛋。

「我并不想伤害你。」他冷静的说。

笑声比之前更大声,默克发现保持冷静不以暴力反击,是他所过最困难的事。

「喔!我们运气真好!」某人回道。

他们又大笑,但是马上陷入安静,看着他们的首领走到默克面前。

「不过或许,」他语气认真的说,他站得近到默克可以闻到他的口臭,「我们想伤害你。」

一个男人走到默克身后,用粗壮的手臂扼住他的颈部,接着开始用力。默克感到窒息,大力的吸着气,环绕的力量足以使他感到痛苦,但又不致於没空气。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后抓住男人然后杀了他。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他知道手臂上可以使对方松手的最佳穴位在哪。但他强迫自己不动。

随他们去,他告诉自己,羞辱之路一定需要个起点。

默克面对着他们的首领。

「你想拿甚么就拿。」默克喘著气说,「拿完就离开吧。」

「那如果我们拿完继续留在这里呢?」首领回问。

「小子,没有人问你甚么可以或不可以拿。」另一个说道。

其中一人站出来洗劫默克的腰,在他已剩不多的财物中翻找著。默克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让那只手继续翻遍所有他的财产。终于,他们取出了他的陈旧的银短剑,这是他最喜欢的武器,然而虽然很痛苦,默克还是没做出任何反应。

算了吧。他对自己说。

「这是甚么?」有人问道,「一把短剑?」

他瞟了眼默克。

「像你这种华丽的僧侣带着一把短剑?」某人问道。

「小子,你拿它干嘛?刻树?」另个家伙问道。

他们又一阵大笑,默克咬紧牙关,思索著他还可以坚持多久。

拿走短剑的人停了下来,往下看着默克的手腕,然后拉起他的衣袖。默克撑住自己,知道他们找到那个了。

「这是甚么?」盗贼问道,抓着他的手腕高高举起,察看着。

「看起来像只狐狸。」某人说道。

「一个僧侣要个狐狸的刺青做甚么?」另一个家伙问。

一个高瘦的红发男人往前一站,抓起他的手腕仔细检查著。之后他放开默克的手,戒备地看着默克。

「这不是狐狸,你这个白痴。」他对他的同伴说,「这是一匹狼。这是国王人马的标记-代表雇佣兵。」

当他们全瞪着他的刺青时,默克感到双颊发烫。他并不希望他们发现他的刺青。

所有盗贼都沉默著盯着刺青。这是第一次默克在他们脸上看见犹豫的神庆。

「这是杀手的印徽。」有人说道,朝着他看。「小子,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标记的?」

「大概是他自己刻上去的。」某人答道,「让他一路比较安全。」

首领朝他的人点了下头,那人松开了在默克喉咙上的手,默克立刻放松的深呼了口气。但接着,那首领抓起一把匕首顶在默克的喉咙上。默克想着他会不会今天死在这里。他思索著这是不是他在杀人的报应。他思考著他是否準备好受死。

「回答他。」首领怒吼,「你是不是自己刻的,小子?听说你需要杀死一百人才能得到那个标记。」

默克吸了口气,在漫长的沉默中考虑著该说甚么。最后,他叹了口气。

「一千。」他说。

那首领疑惑地眨眨眼。

「什么?」他问。

「一千人。」默克解释,「这样你就可以得到那个刺青,这是塔尼尔国王亲自赐予的。」

他们全都震惊地瞪着默克,一阵冗长的寂静垄罩了这片森林,安静到默克可以听见昆虫叽叽喳喳的叫声。他在猜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其中一人突然开始狂笑,其他人也跟进。在他们的哄堂大笑声中,默克站在原地。显然他们认为这是他们听过最可笑的事情。

「说得好,小子。」某人说道,「你当骗子的技术跟你当僧侣一样好。」

「我刚才说过了,回答我。」首领重覆了一遍,「一个真正的答案。你现在想死吗,小子?」

默克站在那里思索这个问题,内心感到痛苦。他很认真地思索这个问题。他想死吗?这是一个很深的好问题,比那个强盗想到的还要深得多。在他认认真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后,他发觉有一部分的他真的想死,他对自己的一生感到疲惫,从骨头里深深地感到疲惫。

但是默克更进一步思考这个问题,最后他明白他还没準备好要死。不是现在,也不是今天。不是在他正準备开始过一个新人生时。也不是正当他才刚开始去享受人生。他要一个改变的机会。他要一个在厄尔之塔里服务的机会,一个成为看守者的机会。

「不,说真的我不想死。」默克回道。

他终于定定地直视绑匪的眼睛,某种决心开始在体内成长。

「因此,」他继续说,「在我杀掉你们全部之前,我给你们一次机会放我走。」

他们都震惊而沉默地看着他。首领皱了皱眉头,开始动作。

默克感到刀刃开始切开他的喉咙,然后他体内某种力量开始接管他。那是他专业的那一部分,是他训练了一辈子的那部分,也是他再也不愿忍受的那一部分。这代表他要违背自己发过的誓言,但他不在乎。

默克原来的自我飞奔而回,快得好像它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转眼之间,他发现自己已经重回杀手模式。

默克集中精神,看见每个敌人的每个动作,每个穴位,和每个弱点。他现在全心全意只想杀死他们。这个念头像是一个熟悉的老朋友,默克让它接管一切。

默克以闪电般速度一把抓住首领的手腕,把手指卡死在穴道上,向后反折手腕直到它断裂,然后默克抓住掉下来的短剑,一刀划开这个人的喉咙,从一只耳朵划到另一只耳朵。

首领满脸惊骇地瞪着他,随即重重地倒地死去。

默克转身看着其他人。他们都震惊地愣在原地看着他,嘴巴大开。

现在换默克微笑地看着他们,玩味着等下会发生什么事。

「有时啊,小子们,」他说,「你们惹错了对象。」

第五章

凯拉站在挤满人群的桥上,感到所有目光都放在她身上,等待着她决定野猪的命运。她双颊烧烫,因为她并不喜欢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但也还是很高兴父亲注意到她,尤其当他把选择权交在她手中时,她感到无比骄傲。

然而同时,她肩上担负着重责大任。不论是哪个选择都会决定她人民的命运。虽然她痛恨潘德夏人,可是也不想担下使她人民陷入一场打不赢的战争,如此沉重责任。可是另一方面,她也不想退步,此时退步会帮总督君团壮胆,也会让她的人民玷辱,尤其是在安温和其他人才刚挺身而出后。

她发觉她父亲是充满智慧的:把决定权放在她手里,使人民们看起来是他们做出决定,而非总督军团,这个举动为人民们保住面子。她也发现另一个父亲把决定权讬付给她的原因:他一定知道现在这个状况需要一个第三方的声音保住所有人的面子-而他选择凯拉是最合宜的。他清楚她并不冲动,适合当调解的声音。随着她深思越久,她越能理解为什么父亲选择她:并不是为了激起一场战争-他大可让安温做出这个决定-而是带 他的人民避开战争。

她做了选择。

「这只野兽受了诅咒。」她淡淡地说,「它几乎杀死我的兄弟,又是来自荊棘之林,还是在我们禁止狩猎的寒冬之月前夕杀的。把它带回我们的门口是错的-它应被在野外腐烂风化,那才是属于它的地方。」

她嘲讽地转向总督军团。

「把它带去给你的总督大人。」她笑着说,「帮我们解决麻烦。」

总督军团的士兵把目光从她身上转到野兽上,脸色一变,他们现在苦著脸好像吃到腐烂的食物般,看起来他们不再想要这头死兽。

凯拉看到安温和其他人看着她,眼里充满赞赏与感谢,特別是她父亲。她办到了。她保住了人民的面子,也带他们避开了一场战争,同时更赏了潘德夏一巴掌。

她的兄弟们把野猪扔在地上,重重地砰得一声摔在雪中。他们低头缩脑地往后一站,肩膀摆明着作痛。

所有眼光现在转到总督军团身上,他们不知所措地呆站著。显然凯拉的话狠狠地打击了他们。他们现在盯着那头野兽,像那是某种从大地的肠胃中抓出来的污秽物。摆明了,他们已经不想要它。现在这是属于他们的,他们反而对它失去了欲望。

经过一阵漫长而紧绷的沉默后,他们的指挥官终于指示人马扛起那头死兽,然后转身皱著眉头烦躁地离去,好似知道自己被打败了。

人群散了,紧张的气氛也消失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许多她父亲的战士们都讚许地靠近她,把手放在她肩上。

「做得好,」安温说,赞赏地看着她。「总有一天,妳会成一个很好的统治者。」

村民回到了自己的路上,喧嚣吵闹声又回到这里,而紧张气氛已完全消散。凯拉回头寻找著父亲的双眼,她发现他站在几尺之外,也在看着她。在他部下前,他对凯拉总是有所保留,这次也是一样-父亲还是面无表情。但他轻轻地对凯拉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个点头是对她的称赞。

往后看,看见安温和维达握着他们的矛,心跳开始加快。

「我可以加入你们吗?」她问安温。她知道他跟他父亲剩下的人一样,都要前往训练场。

安温紧张地看了她父亲一眼,心知他不会赞成。

「风雪加大了,」安温终于回答,「天也已经黑了。」

「这阻止不了你。」凯拉反驳。

安温露齿一笑。

「对,阻止不了。」他承认道。

安温又看了她父亲一眼,凯拉回头,看见父亲摇了摇头后就转身返回堡内。

安温叹了口气。

「他们正在準备一个壮观的盛宴,」他说,「妳该回去了。」

凯拉自己能闻到,空气里都是浓浓的上好烧烤的香味,她也看见她兄弟们和村民们都转身往回走,全部都赶着去準备节庆。

「餐点可以晚点吃,」她说,「训练不能等,让我去。」

维达笑着摇摇头。

「妳确定妳是个女孩而不是个战士?」维达问。

「我不能两个都是?」她回答。

安温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摇了摇头。

「说得好,」他说。「妳爸会剥了我的皮。」

接着,好不容易,他点头同意。

「妳永远不接受「不」这个答案。」他下结论,「而且妳比我一半的部下都还有心,我想我们可以再多一个有心人。」

*

凯拉奔跑穿过被白雪覆盖的大地,紧紧跟在安温、维达和几个她父亲的战士后面,而李奥则一如往常地伴随着她。风雪逐渐增强,但是她不在乎。她感觉既自由又兴奋,就如每一次经过那座在石墙上通往训练场的低弧形开口-斗士之门一样。看着天空在眼前展开,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跑向这个全世界她最爱的地方。在这里,延伸远处的丘陵现在被雪遮盖著,四周都被海北石环绕,这个场有大约四分之一里深和宽。她看着男人锻练著、骑着马与对方相互交错、瞄準远方目标以提升自己,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对她来说生活就应该如此。

训练场是保留给他父亲的战士的,女人和未满十八岁的男孩以及那些没受到邀请的都不允许进来这里。布兰丹和布拉克斯顿每天都不耐烦地等待着受邀,但凯拉怀疑他们永远都不会收到。斗士之门是给那些荣耀以及身经百战的勇士们,而不是给她哥哥们这种吹牛大王。

凯拉跑步穿越训练场,这里比地球上任何地方都使她更快乐和有活力。这里的活力能量非常强烈,场上充满了她父亲最好的勇士们,所有几十人都穿着有少许差异的铠甲-他们来自艾斯卡隆不同的地区,全都是慢慢被吸引到她父亲的堡垒。有人是来自南方的堤布思和莱匹斯,也有中部,大多都是来自首都-安卓斯,但也有来自寇斯的山区,还有来自厄尔的西部人,另外还有来自图西斯河的儿女以及他们的邻居-艾希佛斯。也有一部分的人是从伊尔湖和远方的埃佛洛瀑布。所有的人都穿着不同颜色和铠甲也挥舞着不一样的武器。他们都是艾斯卡隆人但各自代表着自己来自的堡垒。他们所散发的能量令人炫目。

 

她父亲是原国王底下最强而最受尊敬的人,他也是这个时期和这个破碎的王国中唯一可以团结人群的人。事实上,当原国王连场仗都没打就投降时,人们都推举她父亲接下王冠,带领他们开战。渐渐地,原国王最好的战士们都前来投靠他。随着实力一天一天壮大,佛理斯的力量直逼首都。凯拉想,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总督军团觉得需要借由贬低来压制他们。

在艾斯卡隆別的地区,潘德夏底下的总督大人们不允许骑士们自由集结,他们害怕会引起革命。但佛理斯这里却不一样。在这里,他们没有选择,他们必须允许如此行为因为他们需要最好的人来保护火炎之墙。

凯拉转身往外看。在墙和无尽的雪白丘陵之外的远方,地平线的边境,就算有著绵绵大雪,她还是勉强可以看见火炎之墙模糊的光芒。这道火焰墙保护著艾斯卡隆东边的边境。那是一道深五十尺且高达好几百尺燃烧得亮眼的火焰墙,照亮了整个夜晚。随着天越来越黑,其轮廓在地平线上越加明显。整道墙接近五十里长,火炎之墙是唯一挡在艾斯卡隆和野蛮巨魔国度之间的东西。

就算如此,每年还是有很多巨魔突破火炎之墙到艾斯卡隆肆虐,如果不是因为他父亲勇敢的勇士-看守者-守护著火炎之墙,艾斯卡隆定会沦为巨魔的奴隸。惧水的巨魔们只能从陆地攻击艾斯卡隆,而火炎之墙是唯一把他们挡在外的事物。潘德夏需要看守者们轮班站岗和来回巡逻。也有其他人扎驻在火炎之墙那里,像是被征招入伍的役男、奴隸和罪犯,但他父亲的人马在那地方是唯一真正的军人,也只有他们知道如何保卫火炎之墙。

为了回报给佛理斯,潘德夏允许佛理斯和其人民一点点自由,像是拥有训练场和真正的武器-让他们稍微体验一下自由,就算是假的,这也让他们感觉像是自由的战士。他们全都知道,他们并非自由之身。他们活在一个自由和奴役的尴尬平衡之间,没有人忍受得了这种情况。

但至少在斗士之门这里,这些男人们能像他们过去一样自由,当著可以竞争、锻鍊、和磨练自己技术的战士。他们都是艾斯卡隆最好的勇士,比任何潘德夏可以拿出手的人都好,他们也都经历过火炎之墙-所有人都在离火炎之墙一天以内骑乘距离的地方站过岗。凯拉最渴望做的就是加入他们的队伍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以及扎驻在火炎之墙以击退入侵的巨魔和保卫她的王国。

当然,她知道那永远都不会被允许。她还太年轻,而且还是个女孩。这队伍中没有任何女孩,就算有,她父亲也不会允许她加入。当她多年前开始来训练场看她父亲的手下时,他们都跟她父亲一样把她当小孩看待,他们被她的出现逗乐,好似多了一个观众观看他们。但当男人们离开后,她会单独留下来,每日每夜地用男人们的武器和标靶在空荡荡的训练场上锻鍊。一开始,隔日男人们回来时,总对标靶上的箭痕感到惊讶。箭箭都是刻在靶心上,他们对此更是大吃一惊。但逐渐地,他们也习惯了。

凯拉开始得到他们的尊重,尤其是在她可以加入队伍的特別时节。在经过了两年后的现在,他们都知道她可以击中许多人无法办到的目标,而他们对她的态度从忍受转化为別的感情:尊敬她。当然,她从来没像这些男人一样,真正的打过一场仗,也从没杀死人,或者看守火焰和在战斗时遇到巨魔。她也无法挥舞长剑或斧头或者战戟,也没办法像这些男人一样近身格斗。她完全缺乏他们的体力和力量,她对此深深婉惜。

不过,凯拉发现她对两种武器具有天分,两种都使她克服身形和性別成为一个强大的对手,分別是她的弓和长手杖。前者她很自然地就开始用,而后者则是她几个月亮前偶然发现的武器。那时她双手举不起长剑,而男人们都因为她无能挥舞一把剑取笑着她,为了侮辱她,其中一人讥讽地扔给她一把手杖。

「换成长手杖看你举不举得起来!」他喊道,而其他人笑了出来。凯拉永远忘不了她当时有多羞愧。

刚开始时,她父亲的人马都把她的长手杖当作笑话,毕竟他们都只有在训练时用长手杖这个武器。这些英勇的男人是可以举着双手剑以及斧头和战戟,轻轻松松一举劈开一棵树。杖对他们来说是玩具,这也让凯拉得到更少的尊敬。

但她已把这个笑话转化成一个意想不到的凶狠武器-也使人畏惧。许多她父亲的人马都无法抵挡这把杖。凯拉之前没想到杖如此轻,更没想到她竟然天生就很会使用这把武器,速度快到当对方士兵还在举剑时,她已经快速杖击在对方身上。不只一两个男人在跟她对打后被打的满身瘀青,就这样,一次一击的,凯拉赢回了众人对她的尊敬。

经过无数次自我训练和教学后,凯拉精通了令男人们眼花撩乱,无法理解的招数。他们开始对她的杖法感兴趣,而她也愿意教他们。在凯拉眼里,弓与杖能互补也一样重要:弓可以使用在远距离战斗中,而杖则是在近身战中。

凯拉另外发现一个男人们缺乏的先天优势:她很灵敏。她像一只游在笨重鲨鱼群中的小小桃花鱼,当这群成年男子充满极大力量的同时,凯拉可以在他们身边轻跳、跃入空中、甚至完美地在他们头顶上翻了一个圈之后以脚著地。当她的灵巧和她的杖法结合后,这成为了一个致命的组合。

「她在这里干什么?」一阵粗暴的声音传来。

凯拉站在安温和维达旁在训练场的边缘,她听到一阵马蹄声,她转身看剑麦特恩伴随着几个士兵朋友,手持一把剑,重重地呼吸着,才刚从场上回来。他鄙视地看着凯拉,而凯拉的胃缩紧了一下。在她父亲所有的战士中,麦特恩是唯一不喜欢她的人。不知什么原因,从第一次他见到凯拉开始,他就讨厌凯拉。

「女孩,你该回你父亲的堡垒去了。」他说,「好跟那些年轻愚昧的女孩们一起準备盛宴。」

李奥,站在凯拉身边,开始对麦特恩咆啸,而凯拉把她的手放在它头上安抚和压抑著它。

「还有,为什么这只狼可以在我们的场地里?」麦特恩加了一句。

安温和维达冷冷地看了麦特恩一眼,选择站在凯拉这一边。而凯拉回笑了一下,她知道她有安温和维达保护,麦特恩无法强迫她离开。

「或许你该回到训练场中了。」凯拉语带讽刺的反驳,「而不是担心一个年轻且愚昧的女孩的行踪。」

麦特恩满脸通红,无法回嘴。他準备气冲冲地离开,但离开前还是不忘狠狠攻击凯拉最后一下。

「今天是用矛。」他说,「你最好不要挡到真正的男人投掷真正武器。」

他转身骑马与其他人离去,凯拉望着他背影,而她原本在这里感到的愉快都被他的出现扰乱。

安温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放了只手在她肩上。

「战士的第一门课,」他说,「就是学着与厌恶你的人共存。无论你喜不喜欢,你会发现你需要肩并肩与他们一起战斗,把你的性命拖付给他们。常常,你最大的敌人是在里面的人当中,而不是外面的人。」

「还有,那些无法战斗的就是爱说嘴。」一个声音道。

凯拉回头看见艾瑟菲尔笑着走近他们,马上就像平常一样帮她说话。艾瑟菲尔,一个高而兇猛的光头黑长胡子男人,就像安温和维达一样,对凯拉总是特別照顾。他是最好的剑士之一,很少人能超越他,每次都会为她挺身而出。凯拉总是对他的出现感到安心。

「他就是爱说。」他补充道,「如果麦特恩是一个更好的战士,那与其注意別人,他一定会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

安温、维达和艾瑟菲尔跃上他们的马,与其他人一同离去。凯拉站在原地望着他们反思著。为什么人们有恨?她想。她不知道她是否有了解这个问题的一天。

他们冲刺穿越训练场,驰逐著画著回路。凯拉惊叹地观察高大的战马,迫切期待她可能拥有一匹的一天。她看着男人们沿着石墙绕圈,马匹时而在雪中打滑。男人们抓起随侍递上的矛,在他们绕圈时,把矛掷向远方的目标:掛在树梢上的盾。击中时,金属就会传出响亮当的一声。

凯拉可以看出来,在马背上投掷比看上去要困难,不只一个战士漏掉了目标,尤其是当他们瞄準较小的盾时。在击中盾的人中,只有少数几人有达到红心:像是安温、维达、艾瑟菲尔和另外几人。她注意到麦特恩好几次没有击中,他喘气咒骂,不时还瞟向凯拉,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

凯拉拿出长手杖开始舞玩着,试图借此保持温度。长手杖转过她的头,一次又一次,一圈又一圈,她把杖舞得像有生命似。她把杖插入假想敌人中,挡住假想的攻击,换手,经过她的颈部,接着绕过她的腰。这把杖就如她的第三只手。长手杖的木头在多年雕塑下显得陈旧。

当男人们在场上绕着圈时,凯拉跑去训练场中她自己的小练习场,位于一个男人们排斥的小角落,但凯拉很喜爱能够独自拥有这个地方。在这里,小件的铠甲用绳子掛在小树林中,分別在不同高度。而凯拉跑过去,假装每个目标是个对手,用手杖一一攻击。随着她跑过小树林,空气中充满了她砍击、旋转、和闪躲目标往她身上撞回来时的锵啷声。在她脑里,她壮烈的攻击以及防备著,成功地打赢了一个军团的假想敌。

「杀死任何人没?」一个嘲讽的声音传来。

凯拉看到麦特恩骑着马过来,对她讥讽的笑着,然后就骑马离开。她气得生烟,希望有人能纠正他。

当凯拉看见战士们结束使用矛,下马在空地上围成一圈时,她决定休息一下。战士的随侍冲向前,递上他们用厚橡木做的木剑,几乎跟铁一样沉。凯拉待在边缘,看着他们準备与对方战斗,她的心跳开始加快,她多希望可以加入他们。

在他们开始前,安温站进中间,面向所有人。

「在节日这天,我们多了一样特別的奖励。」他宣布,「胜利者在盛宴时可以随意尽情地吃!」

一阵兴奋的叫喊紧接响起,随着战士们攻击对方,他们木剑所发出的喀答声传遍了四周,牵引著对方一会向前一会往后。

一阵阵号角声为这场练习打着拍子,每当有战士被击中,号角就会响起,而那个战士就被送到边缘。号角声不停响起,很快地,队伍越来越小,大多数的人都站在旁边观看着。

凯拉跟他们在边上一起看着,虽然她并不被允许参加,她还是被训练兴奋得全身发烫。更何况今天是她生日,她满十五岁了,她感觉已準备好。到提出申诉的时候了。

「让我加入他们!」她求著站在附近观看的安温。

安温摇摇头,双眼从没离开场内的动作。

「今天我满十五岁了!」她坚持著,「允许我战斗吧!」

安温怀疑地瞄了她一眼。

「这是给男人的训练场,」麦特恩帮腔,他输了一分后在旁边站著「不是年轻女孩。你可以跟随侍坐在一起,在我们要求时递个水过来。」

凯拉满脸通红。

「你是怕输给一个女孩吗?」她站稳了后反驳道,体内有股怒气。说到底她是她父亲的女儿,没有任何人可以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有些男人暗暗笑着,这次换麦特恩满脸通红。

「她说得没错,」维达帮腔,「或许我们该让她试试。我们能损失什么?」

「用什么来练?」麦特恩回嘴。

「我的手杖!」凯拉叫道「对上你的木剑。」

麦特恩笑了。

「那可真是个奇景。」他说。

所有目光转向安温,他站在那,决定著。

「你受伤的话,你父亲会杀了我。」他说。

「我不会受伤的。」她请求道。

他站在那里许久像是永恒。终于,他叹了口气。

「那我看不出会有什么大碍。」他说,「如果这样做可以使你不吵,只要这些人都不反对就可以。」他加上一句,转向士兵们。

「啊呀!」几十个父亲的战士齐声喊道,全都热烈地支持她。凯拉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她看见他们对她的敬佩,跟他们对父亲是同等的敬爱。凯拉没有太多朋友,而这些战士们对她而言就是全世界。

麦特恩嗤之以鼻。

「那就让这女孩出糗吧。」他说,「搞不好终于可以教她一课。」

号角声响起,当一个士兵离开圈子时,凯拉马上补了上去。

凯拉感到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完全没预料到如此。她发现正面对着她的对手:一个三十来岁,高而结实的男人,一个她打从父亲早期就认识的强壮战士。从观察就可以看出他是个好的战士,但也过於自信。每次都在战斗刚开始就攻击,太过冲动。

他转向安温,皱起眉头。

「这是汙辱吗?」他问,「我不跟女孩战斗。」

「你逃避跟我战斗才是对你最大的汙辱。」凯拉忿忿不平的回道,「我跟你一样有双手和腿,如果你不跟我战斗,那就认输吧!」

他眨眨眼睛,皱起眉头。

「很好。」他说,「你打输后不要跑去找你父亲哭诉。」

他开始全速攻击,就像凯拉猜想的一样。他使劲举高木剑,瞄準她的肩膀直直击落。这是一个凯拉预料到的招式,她看过他在训练中使用多次,而这个招式总不小心被他手臂的动作透露出来。他的木剑非常有力,但在她的杖旁显得又重又笨拙。

凯拉仔细地看着他,沉住气直到最后一刻时,她往旁一踏,让那有力的一击直落在她旁边。一个动作下,她挥起她的杖重敲了男人的肩头。

他呻吟著蹒跚到一旁。他震惊地站在那,同时也烦躁地认输。

「还有人吗?」凯拉烈嘴笑着问道,转身面对一圈的男人。

大多数人都笑着,显然为她感到骄傲,也很骄傲看到她成长到这个程度。当然这除了麦特恩,他眉头正深锁著,他看起来他正要下场挑战凯拉。这时,另一个士兵突然出现,很认真地要对抗凯拉。这个男人比较矮也比较宽,有著不整齐的红胡须和一对兇猛的眼睛。她从这个战士拿剑的方式就可以看出,这男人比她上一个对手更加小心。她认为这是一个称赞:终于,他们开始认真看待她。

男人开始攻击,而凯拉不知道为何,但由于某些原因,她轻易地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就好像她的直觉带着她。她发现她比这群穿着沉重盔甲和拿着厚重木剑的男人要轻盈和灵活的多。他们都是为了力量而战,他们也期待敌人会对战和格档他们的攻击。然而凯拉对于闪躲他们感到愉悅,也拒绝跟随他们的期待战斗。他们是为了力量而战-但她是为了速度。

凯拉的长手杖在手中舞动如身上的一部分,她旋转手杖快到她的对手没时间反应。对手木剑只挥到一半,凯拉已经出现他后面。新对手一个弓步,往她胸口击去。但她只是往旁一站,用她的杖一挑,紧接着重击对手的手腕使他的剑从手中掉落。她接着他头上一敲,结束了这一局。

号角响起,凯拉又得一分。而那对手吓呆地看着她,摀著额头,剑则躺在地上。凯拉看着她的成果,对于她还是站立著,她自己也大吃一惊。

凯拉成为挑战的对象。现在男人们不再犹豫,排起队来準备跟她切磋技巧。

大雪狂啸,火炬在暮色中点亮。凯拉继续跟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战斗著,他们不再脸带微笑,现在他们的神情变得极为认真、困惑、接着彻底的恼火,因为没有人能碰著她-所有人都被她打败了。对付其中一人时,趁他正突击刺杀,凯拉跃过他的头部,转了一圈落在他身后给他肩膀一击。对于另外一人,她闪躲,接着往地上一滚,在把杖换到另一手后,出人意料外地以左手果断一击。面对每个对手,她都有结合了一部分体操选手以及一部分剑士的不同招式。如此一来,就没有人能预料她的动作。这些男人都垂头丧气地走向边界,每一个都对被迫认输感到不可思议。

很快地,只剩少数男人还在场上。凯拉站在圈子的中间,深呼吸着,往四周寻找下一个对手。安温、维达和艾瑟菲尔站在边上带着赞赏的神情看着她。如果她的父亲无法目睹这一切,为她感到骄傲,那至少这些男人会。

凯拉又击败了一个对手,这一个是因为膝盖后方的一击,而号角再度响起。终于,在没有別人面对她时,麦特恩站进了圈内。

「这些小孩的把戏。」他边嫌边走向她,「你可以舞一块木头。但在战场上这对妳没好处。当妳与一把真正的剑对抗时,木杖会被砍成两半。」

「是吗?」她毫不惧怕地回问,感到她身上所流着父亲的血正在窜流着,她也知道,尤其在现在所有的人看着她时,她必须站起来面对这个恶霸。

「那何不试试?」她刺激著麦特恩。

麦特恩吃惊地眨著眼看她,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接着,他瞇起双眼。

「为什么?」他反击「这样妳就可以跑去寻求妳父亲保护吗?」

「我不需要我父亲,或任何其他人的保护。」她回答「无论发生甚么事,这是只介于你我之间。」

麦特恩往安温看去,显然对于帮自己挖了一个爬不出来的洞感到不自在。

安温怒视回去,看以来也很困扰。

「我们在这里只用木剑练习。」他喊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在我的看管下受伤-尤其是我们统帅的女儿。」

但麦特恩脸色突然一沉。

「这女孩想要真正的武器。」他语调冷静的说,「那我们应该让她试试。她说不定就会学到永生难忘的一课。」

片刻不等,麦特恩穿过训练场,从刀鞘中抽出他真正的剑,在空气中传出咻的一声,然后暴风似的回来。所有人鸦雀无声,紧张的气压在空中变得非常厚重,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

凯拉面对着麦特恩,尽管寒冷和阵阵风吹著边上的火炬,她还是感到手心冒汗。她可以感觉到雪变成了冰,在她脚下咖啦作响。她强迫自己专心和集中注意力,她知道这回合非比寻常。

麦特恩放出了一个尖锐的吼叫试图威吓她,接着开始进攻。他高高举起剑,剑光在火光下微微闪着。她清楚,麦特恩跟別的战士不同,他的战法更加不可预料也不荣誉,他是一个为生存而战而非输赢的男人。凯拉被他马上往她胸口的一砍吓到。

凯拉往旁一躲,而刀锋就从旁边划过。

战士们愤怒地抽了口气,而安温、维达和艾瑟菲尔纷纷往前一踏。

「麦特恩!」安温冒火的吼道,準备停止这场争斗。

「不!」凯拉喊回去,继续集中注意力在麦特恩身上,她深深吸气著,而麦特恩再次冲向她。「让我们打!」

凯拉早就看见这个动作,与其往旁边闪,她侧身挥起她杖挡住了他刀片的侧边,这样打歪了他的剑同时也保护她的手杖。在同一个动作中,她把握住空档,往旁一挥,刺中了他的腹腔穴道。

他抽了口气,单脚跪到地上,而号角响起。

这时传了了一阵欢呼声,所有男人都骄傲地看着她站在麦特恩旁,她是胜利者。

麦特恩恼火地往上看她-不像其他人选择认输,突然对她展开攻击,举起他的剑挥舞着。

凯拉没有预料到这个动作,以为麦特恩会光荣的承认败仗。随着他往她靠近,凯拉发现,在情况紧急下,她并没有太多招式可以用。她没办法及时闪开。

凯拉往地上一潜,往旁边滚去,同时挥舞手杖扫中了麦特恩的后膝,从他底下把他绊倒。

他背朝下地倒入雪中,剑从手中飞开-凯拉马上站起来跨在他身上,用杖的尖端朝下抵著他的喉咙。同时,李奥跳跃到凯拉身旁,离麦特恩的脸只有几寸距离咆啸著,口水滴在麦特恩的脸颊上,只等待一声令下就要扑上去。

麦特恩往上看,嘴唇渗血,吓傻后终于安份下来。

「你羞辱了我父亲的军团,」凯拉怒火燃烧著,「现在你对于我的小棍子有甚么看法?」

一阵压抑的沉默垄罩著所有人,凯拉的杖还是抵著麦特恩,有一部分的她想举起杖然后一棍打下去,或放开李奥攻击他。没有人何一个男人试图停止这一切,也没有人要帮助他。

麦特恩发现他被所有人孤立,他朝上看着,眼里带着真正的恐惧。

「凯拉!」

一个严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所有的目光都往回看,她父亲突然出现走进圈内,穿着他的皮草,被十几个人伴随着,不满地看着凯拉。

他停在离她几尺的地方,瞪着她。她已经可以想像父亲的说教。在两人面对僵持时,麦特恩从底下爬出来然后快速地溜走,她搞不懂为什么父亲训斥她而不是麦特恩,这使她生气。场上剩下这对父亲和女儿互瞪的愤怒僵局。她跟她父亲一样固执,也不愿意让步。

终于,她父亲默默的转身往堡垒前去,他的人马跟随着,他知道凯拉会跟上来。随着所有男人在她父亲后面离开后,紧张气氛终于被打破,而凯拉也勉强加入行列。她开始在雪中跋涉,看着远处堡垒的灯火,她知道进去后一定会有一顿训话-但她不在乎。

不过父亲接不接受,就在这天,她已被他的人马们接纳-这对她来说是唯一重要的事。她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