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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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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ri: 王与巫师 #1
Märgi loetu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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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凯拉徒步前行穿越刺眼的雪中,李奥靠在她腿边,它的身体是唯一能够在茫茫白海中把她拉回地面的物体。雪鞭打在她脸上,她几乎看不见几尺外的距离,唯一的光线发自於无法完全被云盖住而诡异地漫着光的血红月亮。刺骨寒冷使凯拉在离开家几个小时后,已经开始想念她父亲堡垒的温暖。她想像她现在坐在火炉旁的皮毛堆里,喝着热巧克力,迷失在书中。

凯拉强迫把这些想法从脑海中拋掉,反而,她更坚定而加倍努力。她要不顾代价的离开她父亲为她所打造的人生。她拒绝被逼迫嫁给一个她不认识或不爱的男人,尤其是为了安抚潘德夏。她不愿听从命令而在火炉旁度过一生,也不愿被逼迫放弃她的梦想。她宁可死在寒冷和雪中,也不愿过一个他人帮她决定的人生。

凯拉跋涉著,涉过高达膝盖的雪,在她见过最糟的天气中走入更深的黑夜。这感觉不真实。她可以感到空气中有股特殊能量,在这一夜,人们说死者会与活人分享世界、其他人害怕离开家门、村民们会钉死门窗,即使在最好的天气也是如此。空气感觉厚重但不全然是因为雪:她可以感觉到鬼魂在她四周。好像在看着她走入她的命运-或死亡。

凯拉到达一个小丘的山顶,她逮到一瞥地平线,在她长途跋涉中,她首次充满希望。在远处,即使暴风雪正在肆虐,火炎之墙照亮了夜空成为雪白世界中唯一的指路明灯。在这黑夜中,火炎之墙吸引著她就像块磁铁,这里是她一辈子都在好奇也是她父亲严格禁止她去的地方。她对于已经走了如此之远感到吃惊,她也怀疑她是不是在起身后就不自觉地朝火炎之墙走去。

凯拉停下来,大口的吸了气后吞了下去。火炎之墙。蔓延艾斯卡隆东方边界五十里的伟大火墙,她的国家和巨魔王国(马尔达)广阔领土之间唯一的障碍物。这里是她父亲和其父亲忠实地服役和保卫国家的地方,也是她父亲手下人马和看守者轮流负责看守的地方。

火炎之墙比她想像和男人们所吹嘘的更高更耀眼,她好奇到底是什么神奇魔力使火炎之墙一直亮着,日夜不停地燃烧,还有如何永不熄灭。亲眼目睹其本身不但没有给她带来答案,反而滋生了更多疑问。

凯拉知道各式各样上千的男人驻守在火炎之墙,有佛理斯的专业人士、但也有潘德夏人、奴隸、役男、和罪犯。照理来说,他们全是看守者,就算他们其他人没有像她父亲人马在看守火炎之墙几世代的本事。墙的另一边潜伏了几千个巨魔急切地想突破。这是一个危险而神奇的地方。这是一个给无助、胆大、和毫不畏惧之人的地方。

凯拉必须近距离看这堵墙。无论如何,她必须在暴风雪中寻找方位,也必须暖和双手,再决定接下来往哪去。

凯拉在雪中借着手杖的支撑步行前进,李奥在她旁边一同往火炎之墙前去。就算火炎之墙实际距离不到一里,感觉却像十里,而本来只需十分钟的路程,随着雪加大和刺骨的寒冷,却花了她超过一小时。她回头寻找佛理斯,但早在白色世界中失去踪影。反正,她现在也已冷到走不回去。

凯拉的腿冷得发抖,脚趾逐渐僵硬失去知觉,手紧紧黏住杖。终于,她踉跄走下了山丘,马上感到一股由在她眼前展开的火炎之墙的热气。这景观震惊到使她忘了呼吸。在不到一百码外,火炎之墙高高耸立,当她往上看时看不到终点,而其光芒明亮到整个天空都被点亮,犹如白天般。而其高温强烈连她都感受的到,她的身体渐渐恢复知觉,她可以再次感觉到手和脚趾。火焰燃烧的喀啦和嘶嘶声强烈到盖过了风啸声。

凯拉被深深地迷惑住,她向前走,感到越来越多温度,好像正在往太阳表面前去。随着逐渐靠近,她慢慢地解冻,开始再度感觉到脚趾和手指,随着感官回来,她也感到刺痛感。她好像站在一个使她重生的大火炉前。她站在前面,像飞蛾扑火般被催眠,凝视著这个世界奇景,也是她们国土上最大奇蹟。对于这个唯一能够保护她们的东西,却没有人了解它。不论是历史学家们、国王们、就连巫师都不懂。它是何时开始?会继续燃烧吗?何时会结束?

听说看守者们知道答案。但他们当然不会洩漏秘密。传说中,被紧紧看守在两座塔其中一座的烈焰之剑是使火炎之墙持续燃烧的原因,但没有人知道它在哪一座塔中。被某种宗教信徒般的古老兵团(半人半其他生物的看守者)保卫著。他们分別在艾斯卡隆的两边隐身看守着两座塔。一座在遥远西岸的厄尔,另一座在寇尔的东南角。王国中最优秀的战士也加入看守者一起维持藏起来的烈焰之剑好让火炎之墙持续燃烧。

她父亲告诉她,不只一只巨魔曾突破火炎之墙试图寻找烈焰之剑,但从没成功过。看守者表现得太好。终归到底,即使强大如潘德夏与其所有的力量,都不胆敢试图占领双塔也不敢惹怒看守者和降低火炎之墙。

凯拉侦测到动作,看见在远方巡逻的士兵们在夜晚拿着火把沿着火炎之墙缓缓走着,剑插在腰间。在这广阔的领域,他们每五十码就站一些人。她看着他们,心跳开始加速。她真的到达这里了。

凯拉站在那,感觉全身活了起来,但她也清楚任何事都可能在任何时候发生。她知道任何一秒,一只巨魔都可能冲破那些火焰。当然火焰会杀死大多数,但有些用著盾牌勉强冲过火焰而且活下来,而且活得长到他们足以杀死尽可能多的士兵。有时,巨魔甚至从通道存活下来到森林中徘徊、威吓村民。她还记得曾经有父亲的一个部下带着巨魔的头颅回来,那是她永远无法忘怀的情景。

凯拉往神秘的火炎之墙内凝视,现在离家如此遥远,她开始思索著她的命运。她的命运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喂,妳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声音喊道。

她父亲的一个部属发现了她,正在朝她走来。

凯拉并不想与他对抗。她现在已经暖和了,精神也恢复过来,是时候继续往前走了。

她朝李奥吹了声口哨,双双转身回到暴风雪中,往远端的森林前去。她并不知道下步往哪去,但在被火炎之墙鼓舞后,她知道就算还看不著她的命运,命运就在外面某个地方等待着。

*

凯拉整晚蹒跚地走着,感到寒气刺骨,也很庆幸李奥伴随着她,可是也不禁思考她还可以走多远。她已为了找寻一个可以逃避刺人的风和雪的遮蔽处而走遍了各处,她发现她自己被视野中唯一的地方-荊棘之森-吸引著走去。现在,火炎之墙遥遥被她拋在身后,它的光芒已在地平线上消失,而血月早已被云海吞噬,把凯拉留在黑暗中。她手指和脚趾再次失去知觉,随着每一秒流逝,情况越加可怕。她开始怀疑离开堡垒简直是愚蠢的。她也怀疑愿意把她送走的父亲是否会在乎。

她持续走在雪中,突然感到一股新的怒意,虽然她不清楚正往哪走着,却使她更坚决离开原来等待着她的人生。一阵大风吹过,而李奥突然呜咽。凯拉仰起头,吃惊地发现她成功了:在她面前树立的就是耸天的荊棘之林。

凯拉忧虑地停下来,她知道即使在白天或和一群人来此处都是危险的。一个人在晚上-还是在鬼魂到处漫游的寒冬之月夜晚-来此是非常鲁莽的。她知道,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但另一阵大风刮来,把雪倒入她后背使她冻到骨子里,这驱使凯拉向前穿过树枝被雪压低的第一棵树,进入森林。

当她一进入森林,凯拉立刻感到解脱。浓密的树枝为她挡住风,在森林里也安静的多。本来呼啸的大雪在这里只剩雪花,其他全卡在浓密的树枝中。凯拉出城后第一次又看得见了,甚至,她已经感到更加温暖。

凯拉把握机会甩掉她手臂、肩膀、和头发中的雪,李奥也同时甩了甩,雪花飞得到处都是。她伸手进麻布袋,拿出一片干肉给李奥,而它马上一把叼去,凯拉摸了摸它的头。

「別担心,我的朋友,我会为我们找到一个藏身之处。」她说。

凯拉继续深入森林,寻找任何可以找到的藏身之处。她意识到必须在这里过夜等待风雪停止,隔天早上起床再继续她的跋涉。她寻找著一块圆石来庇护、或者一棵大树的角落、或最理想的找到一个洞穴,任何东西都可以,但她什么也没找到。

凯拉往更深的森林前进,雪高到她的膝盖,刷过浓密森林中白雪皑皑的枝叶。随着她走着,四周传来阵阵奇怪的动物叫声。她听见身边有一阵低沉的打呼噜声,她马上一个转身跳入厚实的树枝中小心翼翼地看着,但天色实在太暗,什么也看不到。凯拉快步走起,她不想思考到底什么野兽匿伏在那,也不想跟其打斗。她抓紧她的弓,其实她也不清楚她能否使用这把弓,毕竟手指已经冻僵。

凯拉攀上一座小坡,当她爬著时,她停下来往下看,只见一阵短暂月光一瞬间从树丛中间照射过去。在她前面下方坐了一座闪闪发亮的湖,其湖水是半透明的冰蓝色,她瞬间认出来:梦想之湖。当她还是孩童时,父亲曾经带她到这里一次。他们那时点起一支蜡烛放在睡莲叶子上,为了纪念她的母亲。这座湖据传是一个神圣的地方,这是一面广阔的镜子,使人可以同时看进天上与地下的世界。这是一个神祕的地方,没很好的理由不该前来,但同时在这里,衷心的愿望不会被忽略。

凯拉跪在水边,全身冷得发抖,接着往下看。在月光下,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垂在脸庞的金发、浅灰色眼眸、高耸的颧骨、看起来完全不像她的父亲或兄弟精致的五官正在回看着她。她很吃惊地发现,她眼睛带着不服输的眼神,那是战士的眼睛。

她看着自己的倒影,回想起多年前父亲讲过的话:在梦幻之湖,一个全心全意由衷的祈求者无法被拒绝。

凯拉此时站在生命中的十字路口,从来没如此需要方向过。她从来没有对于下一步该怎么做和去哪里如此疑惑。她闭上双眼,开始全心全意祈祷著。

神阿,我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祈求你的协助。给我点东西,而我会偿还任何你所求的东西。指示我该往哪条路走。让我拥有充满荣耀、胆量、和无惧勇气的人生。允许我成为一个伟大的战士,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允许我拥有选择的自由,而不是让他人为我做选择。

凯拉跪在原地,全身冷得僵硬,她已无计可施,在世上也没有任何地方可去,只能用她所有的心灵专心祈祷著。她失去了时间和方向感。

当她睁开眼,眼皮覆盖著雪花,她完全不知道祈祷了多久。但不知何故,她好像改变了,好似得到内心的平安。她往湖里瞧,这一次,她被她看到的东西吓得目瞪口呆。

湖里回看着她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一条龙的影像。这条龙有兇猛发光的黄眼珠、和红色古老的鳞片。看着它张开嘴对她咆哮,凯拉感觉血液都凉了。

凯拉骇住转了圈,期待看到一条龙站立在她之上。但她看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

那里只有她和小声呜呜叫著的李奥。

凯拉转身再次往湖里看,这次却只看见她自己的脸瞪着她。

她心脏重重地撞击著胸口。刚刚是光的把戏呢?还是她自己的想像?当然,刚刚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龙已经一千年没拜访过艾斯卡隆。她是疯了吗?这到底代表什么?

她突然听见森林远处传来一阵可怕的声音,听起来像狂吼,或者可能是咯咯笑声。李奥也听见了,他全身毛都竖立起来,转身咆啸。凯拉在森林里搜寻著,在远处看见淡淡的光晕在在树线后,好像那里有一把火,但事实上却没有,只有阴森森的光辉。

凯拉脖子后的汗毛直竖,另一个世界好像在跟她招手。她感觉她开启了通往另个世界的入口。她全身上下每一块都尖叫著让她转身逃走,但她被迷惑住了,她身体带着她站起来,让她逃也逃不掉地往光晕走去。

凯拉和李奥一起爬上山丘,随着她在树丛中穿梭而过,光晕越来越亮。终于,她到达了山岭,当她一到达就马上骇然停了下来。在她面前的小空地是一个她永远无法想像的景观-也是一个她永远忘不掉的。

一个脸比雪还白的古怪苍老女人,全身被疣和伤疤覆盖,往下盯着在她底下像是火的物体,皱巴巴的手举在上面。但那个火焰是明亮的白色,且下面并没有木块。她抬起头用没有眼白和瞳孔、整颗都是冰蓝色的眼睛看着凯拉。凯拉从没见过比这可怕的东西,她的心脏都吓到冻住。她心里吶喊着让她转身快逃,但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继续向前走着。

「寒冬之月啊,」苍老的女人用低沉得不自然像斗牛犬的声音说,「死者不算活着,而活人也不算死去的时候。」

「那妳是哪一个?」凯拉问道,向前踏了一步。

女人咯咯笑起,声音可怕得让凯拉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往上而爬。李奥在她身边狂吠著。

「真正的问题是,」女人说,「妳是哪一个?」

「我是活着的。」她一口咬定说。

「妳是吗?在我眼里,妳比我还像个死人。」

凯拉思考著她话中的意思,接着她感到女人是在责备她不跟随她的心、大胆向前。

「勇敢的战士,妳在寻找什么?」女人问道。

凯拉一听到那个词,心跳马上加快,她也壮起了胆子。

「我要一个更伟大的人生。」她说,「我要成为一个战士,就像我父亲。」

那个苍老的女人重新看着光,她目光终于离开凯拉身上,凯拉松了口气。一阵漫长的沉默降临在他们之间,凯拉等待着、思索著。

终于,随着沉默无限蔓延著,凯拉的心失望地沉了下去。或许女人不会回答她,或者或许她的愿望是不可能的。

「妳可以帮助我吗?」凯拉终于问道,「妳可以改变我的命运吗?」

女人重新往上看,眼中发着光,既可怕又强烈。

「妳选了一个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的夜晚,」她缓缓回答,「妳如果真的非常渴望一件事情,妳可以得到。问题是:妳愿意牺牲什么来换取?」

凯拉思考著,她的心随着各种可能性噗通跳着。

「我愿意付出任何东西,」她说,「任何。」

风呼啸著,她们之间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李奥开始低鸣。

「我们每人生下来都有注定的命运,」苍老的女人终于说道,「但同时我们也必须自己选择。在妳一生中,命运和自由意志会一直双双跳着舞。两者之间有著长年拉锯战。而至於那一边赢…….那就要看了。」

「要看什么?」凯拉问道。

「妳意志的力量。妳有多拼命渴望多一件东西,还有妳有多感谢神。以及大概最要的是:妳愿意放弃什么。」

「我愿牺牲,」凯拉说,感到内心有股力量燃起,「我愿意牺牲所有东西,只要不过着他人帮我选择的人生。」

在接下来长久的沉默中,女人目光带着高强度地看入凯拉眼中,凯拉几乎想转身逃走。

「向我宣誓,」苍老的女人说,「在这个晚上,向我立誓妳将会付出代价。」

凯拉镇重地迈出一步,心大力跳着,感觉她的人生将要改变。

「我发誓,」她宣示,她对于这两个字比她所说过的任何话都要认真。

她肯定的语气划过空气,连她都被她声音带着的权威感吓到。

那个苍老的女人看着她。第一次,她点了点头,而她的脸演变看似带着尊敬的神情。

「妳会成为一个战士-甚至更多。」女人大声宣布,向外举起她的手掌。她的声音轰隆作响,随着她继续说而越来越大声。「妳会是所有战士中最伟大的,甚至超越妳的父亲。除此之外,妳还成为一个伟大的统治者。妳会得到超越妳想像的力量。整个国家会朝妳而看。」

听着女人带着权威性的宣言,好似她的话已成真,而凯拉的心不停撞著她的胸口。

「但妳会被黑暗诱惑,」女人继续道,「妳心里会有一场黑暗对抗光明的激烈战争。如果妳可以打倒自我,这个世界就是妳的了。」

凯拉站在原地,感到晕晕的,她难以相信这项宣言。这怎么可能?她肯定搞错对象了。从来没有人跟她说她会成为重要或特別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陌生和高不可攀。

「真的?」她问道,「这怎么可能?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女孩子。」

女人微笑着,这是一个凯拉会永生难忘的丑陋和邪恶的笑容。女人往前靠近凯拉,接近到凯拉开始害怕的打颤。

「有时候,」苍老的女人露齿一笑,「妳的命运在下一秒钟,就在转角处等着妳。」

突然一道闪光,凯拉遮住眼睛,而李奥咆啸著扑向女人。

当凯拉睁开眼睛时,闪光已消失。老女人也消失了,李奥扑了个空。森林空地上除了黑暗,其他什么也没有。

凯拉困惑地到处看,刚刚一切都是她想像的?

忽然,犹如回应著她,传来一阵可怕而原始像天空自己的尖叫声。凯拉僵立原地,回想起了那座湖和她的倒影。

因为就算她从来没见过,她知道,她就是知道刚刚那是一只龙的尖叫声。那条龙就在平原上方等待着她。

独自站在原地,而那女人已消失,凯拉尝试消化刚刚发生的事还有其可能代表的意义,她感到一阵晕眩。最重要的是,她想要了解那个声音。她从没听过像那样的声音,那是一阵如使此原始的咆哮,好像地球刚出生。那声音当下把她震住然后拖进去,使她无处可逃。那声音跟她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法产生共鸣,接着,她发现那是一个她这辈子一直在脑海深处听到的声响。

凯拉边扯开树枝边穿越森林,李奥跟在一旁。她在深达膝盖的雪里蹒跚地走着,树枝不停打在脸上但她毫不在乎,到达声音的地点才是要紧的。那声音又高声呼叫了一次,凯拉知道那是痛苦的声音。

她知道,那条龙临死中-而且它急需她的协助。

第十章

默克站在森林空地中,一个死去的男子躺在脚边,他瞪着那七个跟他保持距离的盗贼。他们现在眼神中带着尊敬-和恐惧,清楚知道他们把默克当成另一个容易抢夺的旅行者是个错误。

「我对杀人感到疲倦,」默克冷静地对他们说,脸上挂着笑容,「所以你们今天很幸运。你们有一次机会可以转身逃走。」

一股沉重的沉默盖住他们,他们相互看着,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杀了我们的朋友。」一人龇牙道。

「你的前朋友。」默克纠正,「如果你再继续说话,你也会变成那样。」

那盗贼皱起眉头,紧接着举起他的棍棒。

「我们还有七人,而你只是一人。慢慢放下那把刀子,然后举起你的双手,或许我们就不会把你剁成碎片。」

默克笑得更开了。他发现他累了,对于控制杀人的冲动和控制他真实的自我感到累了。停止与欲望对抗和恢复自己从前的杀手状态实在简单得多。

「你已经被警告过了。」他搖着头说。

那盗贼开始攻击,他高高举起棒子,野蛮的挥舞着。

默克感到吃惊。他挥棒的速度以一个大块头来说比他所想像得快。但是他的动作笨拙,默克几乎躲也没躲就一刀捅穿他的胆,接着往旁一站,让他脸朝下倒入泥中。

另一个盗贼也展开攻击,举着他的匕首对準了默克的肩膀。而默克抓着他的手腕一转,用这个人自己的匕首扎进了他的心窝中。

默克瞄见一个盗贼举起弓瞄準,而他抓起另一个正要攻击的盗贼转了一圈,用那男人来当人肉盾牌。当箭矢擦进挡在默克前的男人胸膛时,他狠狠地惨叫著。

默克接着把快死的男人往前一推,刚好倒向拿弓的攻击者以挡住他的射程,再接着举起他的匕首一掷。匕首转了一圈又一圈,飞越空地直到穿过男人的脖子,制他於死。

他们之中还剩下三个,现在都用不确定的神情看着默克,决定著该攻击还是逃跑。

「我们有三人,而他只有一人。」其中一人喊道。「我们一起进攻!」

他们一起冲向默克,而默克站在那,耐心且放松地等待。他现在赤手空拳,而这也是他想要的。他发现,尤其是对方人必较多时,常常打败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他们自己的武器对付他们。

默克等着第一人往他挥刀。那个傻男孩笨拙地使著剑,充满力量却毫无技巧地攻击著。默克往旁一站,抓住男孩的手腕用力一折,接着把武器夺走后割开他的咽喉。当第二个攻击者来时,默克往后一转,用刀砍过其胸膛。他紧接着转身面对第三个盗贼然后扔了一把短剑-一个对方没料到的动作。短剑转了几圈后深入男人的胸膛里,使他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默克站在那,往八个死去的男人望去,用他专业的刺客眼睛盘点着成果。在他进行时,他发现其中拿着棒子那个还活着,在地上用腹部蠕动着。从前的默克已经掌控一切,他往男人走去,无法克制地感到不满足。不要留任何敌人活口。永远。永远別让他们看见你的脸。

默克随性地走向盗贼,用他的靴子把男人踢翻过去,以背朝下躺在地上。那盗贼嘴角渗著血往上看,眼中带着恐惧。

「拜托……不要杀我。」他乞求著,「我刚刚会放你走的。」

默克笑了。

「你会吗?」他问道,「那是在你凌虐我之前还之后呢?」

「拜托!」男人惨叫著,开始哭泣。「你说你已放弃暴力!」

默克往后一靠,想了想。

「你说的没错。」他说道。

男人眨眨眼看着默克,眼中带着希望。

「我的确说过,」默克加多一句,「但问题是你今天煽动了我体内某种东西,某种本来我宁可压制住的东西。」

「求求你!」男人颤抖著,开始啜泣。

「我很好奇,」默克思考著说,「你在这条路上杀死多少个无辜的女人和孩童?」

男人继续啜泣著。

「回答我!」默克吼道。

「那还重要吗?」男人在啜泣间回吼道。

默克把他的剑尖朝下顶著男人的喉咙。

「对我来说重要。」默克说,「非常。」

「好啦!好啦!」他叫著,「我不知道。几十个?几百个?我这一辈子就是在干这个。」

默克深思了这个回答;至少这还是个诚实的答案。

「我自己这一生杀过很多人。」默克说,「不是所有的都让我骄傲,但都是为了一项原因或一个目的。有时,我会被骗著去杀无辜的对象-但在这种情况下,我总是杀死雇用我的人。我从来没杀过女人,我也从没杀过小孩。我从来不针对无辜或手无寸铁的人。我从没抢过,也没有蒙骗他人过。我想那样让我成为某种圣人。」默克说,因为自己的幽默笑着。

他叹了口气。

「但你,」他继续道,「你是无赖。」

「拜托!」男人喊着,「你不能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

默克想了想男人说的。

「你说的没错。」他说道,四处瞧了瞧,「看见那把躺在你旁边的剑了吗?抓住它。」

男人看过去,眼里充满惊恐。

「不,」他全身颤抖地说。

「抓住它,」默克边说,剑端边往男人喉咙推。「不然我就杀了你。」

盗贼终于伸过去,抓住剑柄,接着用颤抖的手拿着那把剑。

「你不能杀我!」男人再次吼道,「你宣誓再也不杀人了!」

 

默克露齿一笑,一个很快的动作,他的剑已深入男人的胸膛。

「重新开始的好处就是,」默克说,「永远都会有明天。」

第十一章

凯拉跑着穿越雪中,往后拨开挡住路的粗实树枝,而龙叫声还在耳中回荡著。凯拉冲进一片空地后,突然瞬间停下脚步。就算她已经有心理準备,却还是比不上她眼前的情景。

凯拉一时喘不过气来-但并非因为风雪、寒冷、或狂风-这次是因为面前的景象是从未见识过的。有多少个夜晚,她曾在父亲的房里听着古老关于龙的传说,好奇著这些故事是否是真的。她尝试过幻想,也熬过无数个夜晚试图在脑中画出它们的模样。但她还是无法置信传说是真的。

直到现在。

在她面前不到二十尺的距离,凯拉震惊地发现自己正跟一只真正活生生的龙面对面。这是可怕的-但也宏伟。那条龙侧躺在地上尖叫著,试图站起来却无能为力,其中一片翅膀正搧动着,而另一片看上去断掉了。那对翅膀非常巨大和厚重,每一片斐红色的翅膀都跟凯拉一样大。凯拉注意到几十棵被压平的树,发现这条龙一定是从天空中掉下来,压住了这片空地。它现在躺在靠近一条汹湧河流旁的陡峭雪堆上。

凯拉看得目瞪口呆,试着消化眼前一切。一条龙。在这里,在艾斯卡隆。在佛理斯,在荊棘之林里。这是不可能的。她知道龙是活在世界的另一头,龙从来没有在她的生命中,或者是她父亲和她父亲的父亲的时空中,在艾斯卡隆被看到-在佛理斯附近更加稀少。这不合理。

她眨了好几下眼睛,揉了揉眼睛,她想这肯定是幻觉。

但它就在那里,又尖叫了一声,用爪子在雪中刨著,使得雪都沾满了它的血。它肯定是受伤了。而且也肯定是只龙。

凯拉知道她应该要转身逃走,有一部分的她也想如此。毕竟这条龙喷口气就可以把她杀死,连用爪子摸一下都不用。她听过关于一条龙可造成的损害的故事,也听说关于它们对人类的厌恶、一眨眼就可以把人碎尸万段的能力、或者一口气歼灭一个城镇的传说。

但凯拉体内某种东西让她扎根在地上。她不知道那是勇气或愚蠢还是绝望-还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在心底深处,虽然听起来很疯狂,但她与这个生物之间,有种连她有不理解的原始感应。

它也缓缓地眨眨眼,用同样惊讶的眼神盯着她瞧。凯拉最害怕的不是它的獠牙、爪子、或者体积-而是它那双眼睛:巨大,散发着黄光的球体。那双眼是多么地凶狠、古老、充满灵魂,深深看进凯拉的双眼。她手臂上的汗毛直竖,她发现这就是在梦想之湖中反射她自己的倒影里的那双眼睛。

凯拉支撑着自己,做好被杀的準备-但那条龙并没有喷火,反而只是盯着她看。它正留着血,血混著雪流入小河内,这情景刺痛了凯拉。她想要帮它,甚至她感到她必须帮助那条龙。在王国里的每一家族都遵守着一个誓言,那是一条他们要维护的神圣家规,不然会有带诅咒到家中的风险。她家传承世代的家规是从不杀死受伤的动物-事实上,这就是父亲碉堡的勋章:一个武士抱着一头狼。而再经过了几世代后,他们家族更进一步把家规变成帮助任何受伤动物。

凯拉看着它吃力地呼吸、大口喘著气。她深感同情同时也想起家族的责任。她知道转身离去会为她的家族带来可怕的诅咒,而且她也下定决心要不顾危险的把龙治好。

凯拉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她发现还有一个原因使她无法离开:她跟这只猛兽之间的感应比跟任何其他动物都强,就连对她来说像兄弟般的李奥都比不上。她感觉她跟一个久违的朋友团聚。她可以感觉到龙巨大的力量、自豪感、和兇猛,就连单纯地待在龙旁边都使凯拉感动,她感到这个世界其实更浩大。

就在凯拉站在空地的边缘,决定著下一步该做什么时,她被一阵树枝折断的声音吓一跳,紧跟著一阵笑-那是残酷的笑声。她很吃惊地看到一个身著属于总督军团的猩红色铠甲和高级皮草,缓缓地走进空地中,手中挥舞着一把矛,双脚跨在龙的身上。

凯拉看着士兵突然戳向龙的肋骨,使它尖叫著缩卷起来,她感到好像自己被刺了一下,忍不住整个人缩了一下。这个士兵很明显的要趁机杀死这头受伤的野兽,但要先凌虐它一番。这个想法狠狠的刺痛凯拉。

「小子!拿我的斧头来!」士兵喊道。

一个十三岁左右的男孩小心翼翼的牵着一匹马进入空地。他看上去是一个随从,而且随着他接近,他眼睛警惕的看着那条龙,看上去他非常害怕。他听从命令,从马鞍旁抽出一把长斧,递到主人手中。

随着士兵靠近,手中的刀刃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凯拉感到一阵恐惧。

「这会是一个很棒的奖杯。」他对自己感到骄傲的说,「在所有猎物中,他们会为了这一次为我世世代代咏叹。」

「可是这不是你杀的!」随从抗议道,「你发现它时它已经受伤了!」

士兵转身把刀刃举在男孩喉龙前威胁著。

「小子,是我杀死它的,你懂吗?」

男孩吞了口口水,缓缓点头。

士兵转回面向野兽,举起斧头,同时研究著龙毫无防备的颈部。龙挣扎著想逃离和站起来,但毫无作用。

突然,龙转身直盯着凯拉,像是记起了她。而它黄澄澄眼睛发着亮,凯拉感到龙在乞求著她。

凯拉再也无法拦住自己。

「不!」她喊道。

凯拉想也不想就从小坡滑著雪冲下来到空地中,李奥跟在一旁。反抗一个总督军团士兵是死罪。另外,她一个人曝露在这,她的举动非常可能使她被杀,但她完全没停下脚步考虑这些危险。她只想着拯救那条龙和保护无辜的生命。

在如此荒无人烟的地方看到另一个人,那个士兵看上去吓了一大跳,更何况还是个拿着弓对着他的女孩。他拿着斧头的手僵在空中,缓缓放下后转身看着她。

凯拉拉着弓弦的手颤抖著,她的弓已对準人男人的胸膛,但她没必要的话并不想射出箭矢。她从来没杀过人,也不确定她能否下的了手。

「放下你的斧头,」她试着用最兇猛的口气命令著。在像现在这种时候,她多渴望拥有她父亲那低沉又具威严的声音。

「那是谁在命令我?」男人用讽刺的声音喊回去,看上去被逗乐了。

「我是凯拉,」她喊道,「佛理斯的指挥官:邓肯的女儿。」她特別强调指挥官三个字,希望借此把他吓退。

但他只是笑得更开心。

「一个徒有其表的称号,」他回道,「你们就就跟艾斯卡隆其他地方一样,都是潘德夏的奴隸。你们就像所有人一样-都得听从总督大人。」

他上下打量著凯拉,舔了下嘴唇,接着她踏了一步威胁性的脚步,他完全没被吓到。

「小女孩,妳知道拿着武器对着总督军团的人有什么后果吗?就为了这件事,我可以把妳、妳父亲、和妳所有的人民都关起来。」

突然间,龙开始吃力地吐著气和大口喘息。那个士兵转头瞧了一眼,思考着。显然,那条龙在试着喷火,却无法。

士兵把眼光放回凯拉身上。

「我还要忙!」他不耐烦地对他厉声说道,「妳今天运气很好。快给我跑回去找妳父亲,然后数数我让妳继续活的恩赐。现在给我快滚!」

他讥讽地转身背对着凯拉,完全无视她仿佛她是无害似的。他再次举起斧头,往前跨一步,接着举斧在龙的喉咙上。

凯拉感到因为愤怒而涨红了脸。

「我不会警告你第二次!」她吼道,这次她的声音更加低沉且充满含意,连她自己也大吃一惊。

她把弓拉得更紧,而士兵转身看着她。这次他不再微笑,好像发现凯拉是认真的。当凯拉发现男人目光从她肩膀上穿过去好像她后面有东西一样时,她感到一阵困惑。就在这时,她猛然从眼角侦测到动作-但已经太迟。

她感到她侧面被猛地一撞,侧著飞了出去。她松开弓,箭矢无力地在空中飞著。一个沉重的身体降到她身上,然后把她按到在地。她深深倒近雪中,几乎无法呼吸。

凯拉头昏脑胀,挣扎著回到表面,只发现一个士兵压在她身上扣着她。她看见四个总督军团的人,她才发现:刚刚其实有更多人藏身於森林中。她是多愚蠢,竟然以为那个士兵是单独一人。这几个男人刚刚一定都埋伏著。原来如此这,她明白这就是为什么就算有把弓瞄準著第一个士兵,他却还是一付无赖样。

其中两个男人粗鲁地拖她跪在地上,而另外两个靠近了些。他们残酷的面貌看上去粗糙且满脸胡渣且嗜血-或者更糟的。一个男人开始松开皮带。

「一个女孩带着小弓,是吗?」一人讽刺地问道。

「妳应该跟著妳爸爸留在家的。」另一人说。

他话还没说完,一阵吠声传来,而李奥跳越过雪,把一个士兵猛扑倒扣在地上。

另一个男人转身踢向李奥,但李奥一躲,接着咬了他的脚踝使他跌倒在地。李奥在两人之间跑来跑去吼叫著和嘶咬著,而士兵们用脚踢反击著。

然而其他两个士兵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凯拉身上,随着李奥忙于应付两人,凯拉感到一阵痛苦。而奇怪的是在如此对她不利的情况下,她感到的痛苦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条龙。从眼角她看到第一个士兵又再一次高高举起斧头往龙接近,她知道龙瞬间就要死了。

凯拉下意识地做出反应。其中一个士兵被李奥分了心,因而暂时放松抓着凯拉手臂的拳,她趁机从背后抽出护鞘中的杖,接着用闪电的速度往士兵一挥,她完美地击中了他的太阳穴,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倒了下去。

她紧接着抽回杖,把手往上滑到杖的顶端以便近距离攻击,再往另一个士兵鼻樑猛刺。男人惨叫和喷著血跪倒在地。

凯拉知道她应该趁机解决两个男人。他们现在轻而易举就可以被杀了,而且李奥正与他们被压倒在地的同伴厮杀著。

但她的心思全放在龙身上-她无法想別的事-时间并不多了。所以她反而跑向弓,捡起来架上箭,在几乎没时间思考和更少时间瞄準的情况下,她準备好射击。她清楚她只有一发的机会,而且那一发必须成功。这将会是她种种第一次射击:第一次一场真正战斗中、第一次在黑暗中、第一次在看不轻的风雪中、第一次需要在树与树枝中射中一个二十码外的目标。这也是她第一次在有著生命危险情况下射击。

凯拉招唤出她所有的锻鍊、日夜的射击、和所有她体内拥有的一切,她强迫自己集中住意力。她强迫自己与武器合而为一。

凯拉把弦往后一拉松开。当她看着箭矢在空中飞时,时间慢了下来,她能听见箭破风的咻咻声,但她也不确定是否会击中目标。从暴风到摇曳树枝、从冻僵的双手到士兵的动作,实在有太多不稳定因素。

凯拉听见箭矢找到红心所发出的噗通声,紧接着传来士兵的惨叫声。她看着士兵的脸在月光下因痛苦而扭曲,之后看着士兵把斧头落在一旁后死去。

龙看向凯拉,她们眼神相交。龙的黄澄澄大眼在夜晚中闪闪发亮着,好像在跟她道谢著,就在那一瞬间,凯拉感觉龙似乎知道被她救了一命,而她们之间也搭起了一条生命的链接。

凯拉震惊地站在那里,难以相信她所做的。她刚刚真的杀死了一个人吗?而且不是无名小卒,是一个总督军团的成员。她打破了艾斯卡隆神圣的法令,这个举动是一条不归路-这个举动可以挑起战争和牵涉到她所有的人民。她到底做了什么?

但不知何故,她毫不后悔,也不怀疑她所做的。她感到她已迈向前往她命运的道路。

一股从下巴传来的灼热痛楚把她打回现实,凯拉感到厚重和坚硬的指关节砸进了皮肤中。她脸上被重重揍了一拳,再痛苦的绊了一下后双手双脚朝下倒入雪中。她被揍的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著。在她可以回复前,肋骨又被踢了一脚,第二个士兵扑向她,把她的脸埋在雪中。

另一个士兵把她拖起来,凯拉趁机大口呼吸。她站著面对着那两个她放走的男人。李奥咆啸著,但它还在跟另外两个士兵奋斗。一个士兵的鼻子留血,而另一个则是的太阳穴淌血,凯拉发现她应该在有机会时杀了这两人。她用著全身力量试图甩开他们的手,但无济於事。她可以从两人眼中看到死亡。

其中一人回眼看了他们死去的指挥官,接着冷笑着靠近。

「恭喜妳,」他龇牙道,「明晨之前,妳的堡垒和人民就会被夷为平地。」

他反手煽了她一个巴掌,她踉跄往后,脸充满疼痛。

另一个士兵一手紧抓着她,另一手已匕首抵著她的喉咙,而另一个士兵伸手向他的皮带扣。

「在妳死前,你会记住我们。」他说,「这会是妳短暂生命中最后的记忆。」

凯拉听见一阵呜咽声,她扭头看见一个士兵刺了李奥。她缩了一下,感觉好像是她被刺了,然而李奥还是毫不畏惧转身把牙钉入士兵的手腕。

凯拉感到脖子上的刀刃,知道现在只能靠自己了。但与其恐惧,她感到自由了。屡屡的愤怒和对总督军团复仇的欲望在她体内升起。她已经有了完美的目标。她可能会被打倒,但她绝对会战斗到底。

到当士兵靠近抓起她衣服的最后一刻时,她用单脚站著往后仰,接着用极高的柔软度和全部的力量往上踢。

凯拉感到她的脚很用力的踢到男人两腿间,看着男人惨叫著跪倒在地,她知道那是完美的一脚。同时,李奥甩开他的攻击者,转身冲向倒地的男人,扑到他身上把爪子深深插入喉隆中。

她转身面向最后一个站著的士兵,他抽出剑面对着她。凯拉从雪中捡起杖与他对立-而他开始大笑。

「一只杖对抗一把剑,」他讽刺的说,「妳快放弃吧-这样死得不会那么痛苦。」

他挥舞着剑冲向凯拉,而凯拉想像著她在训练场上,她的本能又回来了。当他挥舞时,凯拉使用她速度上的优势左右闪躲著。那个士兵又大又壮,挥舞着一把沉重的剑,而她则是轻盈不受拘束。当他兇猛地砍下来,想把她切成两半时,她往旁一站使他失去重心。她使著杖转身打在士兵的手背上,他的剑从手中松开掉入雪中。

他震惊地回头看她,接着冷笑着徒手往前冲去抓住她。凯拉等到最后一刻蹲下来,把杖尖顶向男人的下巴。这一击打的男人脖子一仰,背朝下倒在地下,动也不动。李奥扑到他身上,爪子抓入他的喉咙中确保他死了。

凯拉以为所有人都死了,但她听见后面一阵骚动。她转身看见李奥攻击的两人中其中一个不知为何站了起来,蹒跚跑向他的马,从马鞍旁抽出一把剑。士兵跑向爪子还深陷在另一人脖子中、背对着敌人的李奥。

凯拉的心重重地击了一下;她离李奥太远了,赶不上救援。

「李奥!」她叫道。

但忙于撕裂的李奥完全没听见。

凯拉知道她得采取强烈的动作,不然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李奥在眼前被杀。而她的弓还远在搆不到的雪中。

她快速思考后,举起杖在膝盖上摔成两半。她拿起其中有锐利尖头的一半,瞄準,把断掉的木杖当矛投掷出去。

木杖在空中呼啸而过,凯拉祈祷著它会找到目标。

看着木杖在士兵碰到李奥前刺进男人的喉咙,凯拉松了口气。男人蹒跚两步后倒在李奥脚旁死去。

凯拉沉默地站著,喘著气看着这场屠杀,在她四周,五名士兵躺在雪中,血染红了白色的周围,她无法置信她所做的一切。但在她还没思考完,她从眼角感应到动作。她转身看到那个随从跑向他的马。

「等等!」凯拉叫道。

她知道她必须拦住男孩。如果他成功回到总督大人身边,他会告诉他们发生的一切。而他们就会知道是凯拉杀了这些人,她的父亲和人民就会被杀死。

凯拉拾起弓瞄準,等待着目标进入范围。终于,男孩进入了空地,随着云海分开,月光从空隙中透下来,她等到了她的机会。

但她下不了手。说到底,这男孩什么都没做。她内心有一部分就是无法杀死一个无辜的男孩。

凯拉用颤抖著的手放下弓,看着男孩骑马离去。她感到一阵恶心,她被判了死刑。一场战争肯定会因为这件事而来。

凯拉知道时间所剩不多。她必须在随从逃回去前穿越森林到她父亲的堡垒,她必须提醒所有人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必须做好开战的準备:封闭堡垒-或者是逃命。凯拉感到强烈的罪恶感,但也同时是责任感。

然而凯拉哪都去不了。她反而被迷幻住的站在那看着龙拍著好的翅膀,回看着凯拉。她感到必须陪伴著龙。

凯拉快速攀过雪堆,跑过湖畔往汹湧的河流直到她站在龙前。龙稍稍举起头盯着她,她们眼神交会,而龙的眼中带着著高深莫测的神色。在那眼神中,凯拉认为好像看见了感恩-但也还有愤怒。她并不明白。

凯拉更加靠近了点,直到离龙只有几尺距离,而李奥在一旁低吼著。她的呼吸卡在喉咙中。她简直无法相信和一个如此宏伟的生物离得这么近。她知道这有多危险,也知道只要龙想,它可以在任何瞬间把她杀了。

凯拉缓缓举起手,就算龙正皱著眉,而她的心脏害怕地噗通跳着,伸手触摸着鳞片。它的皮肤非常的粗和厚,也非常原始-就像在触碰时间的起点。她的手随着指尖滑过龙的皮肤颤抖著,而且并不是因为寒冷。

它出现在这里是一个谜团,她的脑中跑过几百万个问题。

这时,从龙的喉咙深处传来一阵咕哝声,凯拉害怕地缩回手。她弄不清这只猛兽在想什么,就连她才刚救了它一命,凯拉也突然感到看近这条龙是个坏主意。

龙瞧着凯拉,缓缓举起尖锐的爪子直到靠在凯拉颈部。凯拉僵站著,被吓得半死,思考著它会不会把她的喉咙一把划开。

某种东西从龙眼中闪了过去,而它似乎改变了主意。它收回爪子,紧接着,出凯拉意料之外,用很快的速度往下挥。

凯拉感到脸上一阵灼痛,她惨叫著发现爪子把她的脸颊擦出了血。那只是一个擦伤,但已足以留给她一道疤痕。

凯拉伸手摸了一下伤口,看着手上的鲜血,深深地感到背叛和疑惑。她挑战地看着龙发光的黄眼睛,同时她对这个生物也是一头雾水。它讨厌她吗?救了它,是不是错了?为什么明明可以杀死她,却选择擦伤她而已呢?

「你是谁?」她轻轻带着惧怕的问。

她在脑海中听见一个古老的声音:

堤奥斯。

她吓了一跳。她很肯定那是龙的声音。

她等待着,希望龙会告诉她更多-但猛然,一点预兆都没有的,堤奥斯打破沉默,开始仰头高声尖叫,挣扎著远离她。它鼓翼拍击和疯狂打转著,努力要飞起来。

凯拉无法了解为什么。

「等一下!」凯拉叫道,「你受伤了!让我帮你!」

看着它翅膀不停拍著,其中一翼无法动弹,且伤口滴著血,这使凯拉痛苦。这条龙非常巨大,每拍一次翅膀都会引起一阵雪云、摇晃地面使得地球发出轰咙声、和划破雪夜的沉寂。它非常努力地试图飞到空中,但却做不到。

「你想去哪里?」凯拉叫道。

堤奥斯再一次拍著翅膀,这次它滚下陡峭的带雪的河畔,无法控制和停止地滚著。它滚进了汹湧的河流中。

凯拉带着恐惧和无助地看着龙噗通滚入波涛汹湧的河水中。

「不!」她往前冲喊道。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汹湧的急流带着堤奥斯边摇晃和尖叫著往下流去,通过森林,绕过一个弯后就消失了踪影。

凯拉看着它消失,心都碎了。她牺牲了所有东西:她的人生和她人民的命运来就这个生物-而现在它消失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这到底真的发生了吗吗?

凯拉转身看着五个死去的男人还是躺在雪中,又看见受了伤的李奥在她身边,接着脸颊一阵刺痛,她一摸就被血沾染-她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碰上龙还存活下来,她还杀了五个总督军团的人。

她知道从今晚开始,她的人生不再一样。

凯拉注意到马匹进入森林的迹象,她想起了骑着马去警告的男孩。她知道总督军团即将前往她的堡垒。

凯拉转身跑入森林中,李奥跟在一旁。她下定决心回到佛理斯警告父亲和她的人民-如果还没太迟的话。